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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偏科怪才 进化为机器人价格屠夫

导读 当人们的目光重新回到曾经冷清的机器人赛道,发现来自中国的一家创业公司——宇树,早已打下全球的四足机器人市场的大半壁江山——宇树的机...

当人们的目光重新回到曾经冷清的机器人赛道,发现来自中国的一家创业公司——宇树,早已打下全球的四足机器人市场的大半壁江山——宇树的机器狗,占到全球四足机器人出货量的超过60%,国际客户包括亚马逊、谷歌、英伟达、Meta等。今年英伟达大会GTC上可爱的瓦力机器人,其电机便来自宇树。

价格便宜,是宇树的一大特点。机器人原本是高概念、高价格的实验室产物,但宇树的四足机器狗已经到消费级,在淘宝售价在一万左右。

人形机器人更是烧钱,在友商们的人形机器人定价还在几十万时,宇树在今年推出了人形机器人G1,基础款售价9.9万元,成为“价格屠夫”,让人形机器人从实验室走向to-C消费级。

有同行评价,现在人形机器人还处于技术探索期,还没有到卷价格的时候。

但宇树创始人王兴兴说,不要跟我们比降成本,我们可以继续降低很多。

王兴兴从小开始就用家里的边角料做手工,大学时用两百多块做了桌面人形机器人,其中用了十几个9g舵机,每个大概10元。对于低成本机械设计,三十几岁的他已经有二十多年的经验。

王兴兴大学时做的成本200多元的桌面机器人,图片来源:宇树_王兴兴 B站账号

这位偏科怪才,手工狂热爱好者与英语困难户,验证了只要把擅长的事情做到极致就好。尽管王兴兴的英语很差,甚至因为英语错过了读浙大研究生的机会,但他的毕业作品四足机器狗XDog,正是先在国外被媒体报道火起来,再火到国内。当时MIT的一位博士还找他要XDog的技术方案。

在管理公司上,他又是非常平衡而精明的。从产品里里外外每个部件的设计,到一颗螺丝钉的使用、公司logo的中文英文怎么设计得好看,到价格怎么定,王兴兴管得非常细。不同型号的螺丝多少钱、怎么用,他都清楚。

科学家与商人,是王兴兴身上平衡的两面。

偏科怪才

王兴兴的手掌虎口上,至今有几道刀痕,那是小时候做机械手工时留下的。右手大拇指上有一层茧,不是因为拿笔,而是因为拿手工刀,磨出来的。小时候有次做实验,还炸到了手。

王兴兴大学做手工机械时,划伤了手指。图片来源:宇树_王兴兴 B站账号

初中时,他自己手工做了遥控车、模型船、航模飞机、显微镜等玩意。

小时候零花钱不多,他四处搜罗边角料来做。家里装修剩下的铝合金边角料,从角落里翻出来的剪刀,一把年纪比他自己还大的生锈钢锯,或者跟同学借工具。“只能花零花钱,所以我对降成本很在行。”王兴兴说。

王兴兴从家里角落翻出的钢锯,用来做手工。图片来源:宇树_王兴兴 B站账号

初中时他想做一架木质的航模飞行器,没有砂纸,就用水泥地来磨木板。一个个小零件在地上磨,要磨半天。

他也经常在家里鼓捣化学实验。有次晚上闻到刺鼻的气味,原来是楼上做的化学实验,氯气泄漏了。

爸妈不管他,放养,最多让他把东西收拾干净。

大学时,王兴兴在宿舍鼓捣东西,桌上堆满了工具,宿舍常常充斥着电动工具的声音。他觉得很幸运,室友们一直容忍自己。

想方案对王兴兴并不难,只要24小时一直想一个问题,没有什么解决不了。现在时间忙,但是小时候可以整天想一个问题。

晚上睡觉是灵感出现的好时机。最近,王兴兴还会在晚上睡觉时想人形机器人的构造细节,例如改一下脚底板的结构。 “(睡觉时)脑子没有事干,空的时候,灵感比较多。”王兴兴说。

王兴兴几岁时就知道,做事情要找到自己喜欢且擅长的点。据晚点报道,王兴兴上幼儿园的时候,第一次画的蝴蝶就让爸妈感到惊艳,他没学过画画,只做了一件事情,就是把细节画好。

他小时候最大的爱好,是放学后看电视纪录片,十岁以前把航空、航天、生物之类都看了一遍。他脑海中一直充满对万事万物的奇思妙想。例如,他觉得很多动物也有很高的智能,只是不会说话,声带结构导致它们无法用语言表达。狗很聪明,但发不了复杂的声音,“感觉动物被基因锁住了”。他一直在思考,动物为什么不能说话?如果把猪的脑子移植到人的身体里会怎样?

机器人本就是综合学科,王兴兴的跨学科的奇思妙想也会融入到他对机器人的思考中。他认为随着AI越来越进步,对机器人硬件的自由度、关节数量、外观等会要求越低,“我甚至感觉,当未来人形机器人的AI 特别强大以后,你从垃圾堆里随便找几个关节电机、几个木头拼在一起,像个人一样搭起来,它就自己能走路,甚至干点活。”

开媒体沟通会时,台下几十个记者埋头打字严肃脸,但王兴兴没有商业人士的西装革履和圆熟,反而有种理科学生上台讲自己很着迷的问题时的天真和松弛,讲到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时眯眼笑:“机器人的触觉当然重要,实际上触觉对所有哺乳动物都很重要,例如在猫身上粘一个东西,猫的动作会变得非常奇怪。”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中大划。

王兴兴出生于1990年,本科学校是浙江理工大学,在学霸众多的机器人圈子里略显草根。当下,具身智能火起来后,对创始人的学术背景的要求也水涨船高,不乏清华、哈工大、上海交大以及海外名校出身的学霸,以及学术泰斗作为首席科学家。

本科时,王兴兴还会对自己的学术背景有焦虑,但到研究生阶段,就完全没有了,“因为发现大家做得也就那样。MIT实验室做得也就那样。没有人特别天才,大家其实都差不多。”

自信来源于,王兴兴了解自己产品的实力。2019年MIT开源了Cheetah四足机器狗的软硬件方案,王兴兴发现该方案的电机跟自己三年前做的 XDog的电机一模一样。

王兴兴也早于业界看准了机器人的电驱动路线方案。早年,四足机器人的主流电机路线是液压驱动,例如美国机器人先驱公司波士顿动力就采取液压驱动,力量大但成本很高,2013年王兴兴就判断电机直驱会是更好的方案,并且自己在2015年用一两万的成本,做出了电机驱动的XDog。2016年,波士顿动力发布Spotmini机器人时第一次采用了完全电机驱动,自此电机驱动方案才在机器人圈内火起来。

天赋不是平均分布的,王兴兴的科学动手能力强,但英语很差,几乎一直挂科。在小时候的教育体系中,一直是被打压的。初中家长会,英语老师对他妈妈说,这孩子有点笨。考研时,王兴兴想考浙大,超过总分数线很多,但不够英语线,于是去了上海大学,做四足机器狗。

但朋友们,如果你不敢开口说英语,一定要去看看王兴兴在ICRA(机器人与自动化国际会议)上的英文演讲,发音不标准没关系,语法不对没关系,只要敢讲,不怯场,王兴兴的自信在于自己的研究和产品。

尽管不通英语,王兴兴的“成名作”XDog机器狗是在国外得到媒体曝光的。2016年,王兴兴参加创业比赛,为了把机器狗做完,不想做个半成品,他申请了延毕。后来这个机器狗的视频,先是被搬运到国外,被国外媒体报道,火了之后,又被中文媒体搬运到国内。2016年,MIT的一位博士,通过王兴兴的一位朋友找到了他,跟他要了关于XDog的硕士论文。

正如王兴兴自己相信的,只要把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做到极致就好。

平衡的商人

擅长动手的科学小天才很多,但不少泯然众人矣。

而王兴兴能做大做强,除了科学天赋,还有商人的精明和嗅觉。

王兴兴很清楚,自家的定位是硬件本体厂商。机器人产业链分为大脑(机器人AI大模型)、小脑(运动控制)、硬件本体,有些具身智能公司三个都做,有些选择单点切入,比如只做大脑。而王兴兴很明确,宇树的立身之本是硬件本体,而非AI大脑。“我们公司对AI的投入还是比较克制的,因为确实太烧钱了。”

他善于抓住时机。2015年,王兴兴的四足狗XDog在创业比赛中拿了二等奖,这让他确信电机驱动四足狗有商业化的可能。他当时接触了几位投资人,但不被看好,屡屡碰壁。

2016年毕业后,王兴兴于是先加入大疆工作,他把XDog的测试视频上传优酷,被IEEE Spectrum转载到国外,意外地先在国外科技媒体上火了,此时有投资人找上他,很多电话打上来要买XDog。他决定辞掉几个月的工作,开始创业。

王兴兴其实希望工作更久一点、多锻炼再创业,“但是机遇和时间不等人,有些时间点,如果你不去做,就错过了,热度就错过了。”王兴兴在一次公开采访中说。

王兴兴早年很明确地说不做人形机器人,而是做更容易商业化的四足机器狗。但后来2022年马斯克开始做人形机器人“擎天柱”,2023年有客户订单找上王兴兴,问能不能做人形。于是他在2023年下半年入局人形机器人。

“有人愿意买(这种产品),我们才做这个方向。当年选择做四足,是因为行业上已经有些苗头。我们现在选择做人形机器人,也是基于这样的情况。”王兴兴说。

他告诉虎嗅,后来想如果再早半年入局人形就好了,好险没有入局太晚,“机会不等人,如果再晚几个月就有点难办,市场的认可度会降低,大家感觉你总是慢半拍。有时候你得先发制人,别人就没办法抢了。”

AI行业内都知道,议程设置很重要。OpenAI就是议程设置的好手,抢在Google I/O前几天发布了GPT-4o,抢走了大量流量和目光。

今年5月,正是国内人形机器人厂商们发布demo的密集期,亮点大多是展示技术突破,而宇树在5月发布的G1,则以9.9万元的售价,探底了人形机器人的价格线,牵动了行业的议程设置,让不少人感叹人形机器人是不是也要像大模型那样开始价格战。

王兴兴懂生意,知道怎么降成本,这背后是工程师思维与商业思维的结合。

一方面,王兴兴对机器人每个构件的设计和成本了然于胸,宇树自研了几乎每个机械零部件、电路板以及算法程序,这样方便省钱。另外,王兴兴追求简洁而靠谱的设计,针对量产需求来做产品的设计。例如,目前机器人行业的触觉传感器是一大难点,“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不能做大面积的触觉传感器,而是太容易坏了。敏感度和防护这两件事,永远是矛盾的。如果你做的传感器很敏感,在某种意义上就容易坏。”如果机器人全身要有1000个触点,意味着传感器收集的数据也很复杂,同时还要保证量产,对他来说是“想想都很崩溃”的事情。

王兴兴研究生实验室场景

另一方面,他了解客户的心理。

人形机器人G1的售价9.9万元,是王兴兴亲自定的价。

为什么是9.9万元而不是别的数字?很简单,出于销售导向,“最大的原因是,对于个位数和十位数,大家心理感受不一样。比如一个东西,卖9块多还是十几块,大家心理差别还是挺大的。很多产品价格都是X.99,这有公论的。”王兴兴说。

王兴兴对降成本非常自信。在2020年的一次采访中,王兴兴说当时最便宜的机器狗版本,当年的成本比前一年降了一半,明年的新版本的成本可以继续降一半。

给产品定价,就像试探水的深浅,王兴兴的经验也来自过往市场的反馈。2017年宇树发布了第一款四足机器狗“莱卡”,售价2-3万美元,“最早的价格真的是拍脑门定的,后来发觉价格不太合适,又调整了一下。”

本科时,王兴兴去看过娃哈哈的生产线,瓶装水怎么运输、工厂建在哪、怎么打广告、怎么搞代理等等,王兴兴都会琢磨。“瓶装水为什么能卖那么贵,能思考的东西很多。”

王兴兴对产品的管理非常细。在公司里,王兴兴连一颗螺丝钉都会管,包括螺丝钉的规格、材料、颜色、螺母头的形状长度大小,以及防松处理等细节。最近宇树换了新的公司logo,也让王兴兴很费心,“Logo里面英文和中文放一起其实很麻烦,什么场合用中文还是英文,还是都用,不是一般的麻烦。”

后有来者

AI大模型带火具身智能后,宇树能凭借先发优势入局人形机器人,并不令人意外,更难得的其实是之前机器人的小众市场还冷清的时候,宇树已经能把机器狗做到to-C消费级。王兴兴16年刚创业时,公司只有三个人,也曾在18年融资不顺、公司账面快没钱,但慢慢活下来。

具身智能火起来之前,不少机器人公司已经倒掉,成为行业先烈。

宇树在早年经济环境更好、创业机会更多的时候入场,在机器人并不是非共识的阶段入局,以及融资的节点,都算踏准了时机。

“如果人形机器人不火,我们可能还是继续做老行业(四足机器人)。死不了,但肯定没有现在这么热。”王兴兴坦承自己是幸运的,“运气还是占了很大部分。”

目前人形机器人在融资的热潮期,不少团队能拿到融资、账面资金充足。对于新入场的公司,如何避免成为行业先烈?王兴兴认为,“最大的一点,你得撑过最近几年,不要近几年就把融到的钱全部花光了,要活下去。”等到热潮过去,资本变得更理性一些,几年之后各家公司的商业模式得到市场测试,之后再融资未必能有最开始这么容易。

目前,投资人们对于什么样的人形机器人公司值得投,也有不同的观点。蓝驰创投合伙人曹巍在公开报道中表示,如果创业者有差异化的竞争力,单项能力突出,会考虑投资,但这样的团队一定要去快速补短,因为未来的竞争,一定是“六边形战士”之间的竞争。

而一家天使投资机构合伙人则认为,终局并不是要成为“六边形战士”,而是要在产业链中找到自己的身位和强项,差异化竞争,“宇树自研的灵巧手刚刚上线,客观来说不算是目前行业内最好的灵巧手。如果你在灵巧手上有绝对的优势,有些公司、高校也是愿意采购的。”

像宇树这样在硬件本体上已经占据大半壁江山的先发优势者,在人形机器人热潮中大概率也能活得很好。而对于新入局人形机器人的玩家,对于自身的定位、商业化策略,都需要谨慎摸索。